“上門養(yǎng)老”，帶火95后新職業(yè)

人過了60歲,，他們會有哪些需求,？會不會想拍一組時髦的寫真，裝修養(yǎng)老的房子,，找人寫一本回憶錄,？等年紀再大一點，需不需要人助浴，照顧飲食起居,，幫忙挑選好的養(yǎng)老院,？

這些問題或許有些殘酷，卻都是剛需,，也帶火了一批新職業(yè)——老年寫真攝影師,、適老化改造設計師、上門助浴師,、代寫回憶錄、養(yǎng)老院評測員等,。

而與過去中年人護理老年人不同,，一批95后甚至00后開始進入養(yǎng)老服務行業(yè)。

在人們的固有印象里,，養(yǎng)老服務行業(yè)的工作聽起來不夠體面,，臟、累,、苦,、低薪。為什么越來越多年輕人進入了這個行業(yè),？為老年人服務容易嗎,？這些新興職業(yè)的前景如何？

開菠蘿財經找到四位為老年人提供服務的年輕人,，聊了聊他們所做的上門助浴師,、養(yǎng)老院護理員、適老化改造設計師,、老年人寫真攝影師的工作,。

在這些90后、00后的敘述里,，我們可以看到老人晚年生活中被忽視的需求,，而這也讓年輕人們看到了自己父母老去后的影子。

老人們比你想象中更喜歡拍照

這兩年,，你身邊有老人拍過寫真嗎,？我想很多人的都是沒有。

老年人的手機相冊里,，很少有自己的照片,，更多是風景和孫子孫女的照片。久而久之,，我們似乎有了一個共識：老人們不愛拍照,。我們以為，人老了之后不愛拍照,、不愛照鏡子,。很多年輕媽媽會帶著孩子每年拍一套寫真,，卻很少給老人預約上門拍攝。

但在替多位老人拍過寫真之后,，我發(fā)現(xiàn),，這或許是我們對老年人大的誤解。

一開始我接老年人寫真的單子,，是因為我姥姥,。姥姥總是翻看紙質的照片，也喜歡讓別人給她拍照,。在我的鏡頭里,，姥姥是個很時髦很可愛的人。

她喜歡喝可樂和咖啡,，我就拍下她喝可樂的樣子,；她是屬兔的，我之前送了她一個粉紅色的小兔子毛絨玩具,，她也要拿著一起拍照,；拍照時我拿出口紅來給她上點淡妝，姥姥很開心,，說她以前也非常愛美,，也有很多口紅，可惜后來都被丟掉了,。于是我讓她自己涂口紅,，并把這一幕拍了下來。

沒想到,，這些照片在社交平臺上受到了關注,，一些年輕人也想為自己的爺爺奶奶拍攝一套這樣的寫真，當作一份禮物或者留個紀念,。我想大家都是想要表達愛意的,，只可能不知道該怎么做，也很想知道能怎么做,。

準備拍攝的過程中,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其實每一個老人都很有自己的想法。比如有位老人要和自己人生中的老伙計“縫紉機”一起拍照,，還給我們展示了她拿縫紉機給家里人做的鞋墊和鞋子,。拍攝時，老人們會回憶起很多往事,，講很多自己過去的事情,，拍攝效果會很有他們自己的特點，不會千篇一律。

因為種種原因,，以前的老人很少有一張好照片,，可能一輩子都拍不了一次。到了現(xiàn)在,，人手一部手機,，也還是很少有人給他們拍一張好照片。但其實,，我發(fā)現(xiàn)老年人是更喜歡紙質版的照片,，他們喜歡把照片印出來放在家里，反復翻看?，F(xiàn)在老人可能會有智能手機,，但他們還是覺得，印出來的才叫照片,。我每次為他們拍完照，都會打印出來一張,，裝上相框送給他們,。

由于老人行動不便，我都是上門拍照,，家里一定會有子女在場,，這也創(chuàng)造了一次難得的家庭活動，是家人聚在一起交流感情的機會,。他們拍照的時候會很開心,，看到照片也會很開心。我覺得這對他們和對我來說都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,。

加上準備的時間,，一次拍攝需要花費約2個小時，因為拍久了老人也會累,。我非常享受給老人拍照的過程,，因為很容易就能拍到他們真實的樣子，他們也不會要求你把他們拍得多么漂亮,，修圖也不用修得太多,。他們會覺得你很辛苦，一個人拿那么重的相機站著拍半天,。這樣可愛善良的老人,，值得一張好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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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3年沒洗澡,，有的邊洗邊哭

沒做這行之前,，我一直覺得，洗個澡能有多難？直到成為上門助浴師,，我才知道,，老年人洗一次澡有多。

時間跨度長的一位,，已經整整3年沒有洗過澡,。一些長時間沒有洗過澡的老人，甚至在洗澡的過程中,，聊著聊著就哭了,。我面對那些老人時的感受,，不只是“心酸”就能夠形容的,。

在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里，我服務過許多半失能和失能老人：有的老人身體完全喪失行動能力,，手腳無力,，替他脫換衣服都非常吃力,；有的老人則是長期臥床后肌肉萎縮，瘦得皮包骨頭,，需要更加小心地照料,，緊張的情緒會導致我的動作更加生硬。

這些老人的家里,，大多非常雜亂,，混合著排泄物、消化不良和皮膚潰爛散發(fā)出的異味,，我適應了很長時間,。

面對上門助浴師，老人也需要適應：有的老人面對陌生人比較緊張,，可能會排斥和推搡,；有的本身精神狀態(tài)已經不是太好，從始至終沒有太多反應,，你跟他說話,，他可能會看看你，但眼神基本不會有變化,；有的老人表達不清楚或聽不清楚,，溝通起來會更加費力，我只能一直高聲和老人重復“別害怕”,。

對長期處在這種環(huán)境中的家人來說,，我們的服務真的能幫到他們。

因為大部分老人浴室的空間非常狹窄,，無法容納更多人進去幫他洗澡,，而照顧他們的子女和老伴也已經年紀很大,，平時多拿毛巾擦手擦臉擦腳，可能等天氣不錯時才會幫助老人擦全身,。我見過一位90多歲的奶奶,，女兒60多歲，有一次準備去衛(wèi)生間幫老人洗澡,，結果自己的腿被拉傷了,。

相比自己在家洗，我們團隊的服務更便捷也更標準化：一般是老人的直系親屬通過機構進行預約,，助浴師兩人一組,，抬著“移動浴缸”上門。洗浴前,，先評估老人體溫,、血壓、血氧等健康指標,，鋪浴床,、套上一次性浴缸套；洗澡時一定要時刻說著,，現(xiàn)在在洗哪里,，并用浴巾蓋住老人的身體保溫，洗完后檢查身體指標,。

老年人的洗澡時間不能太長，一般只有10到15分鐘,，且是同性洗澡,，方便清洗隱私部位，我們服務的過程當中,，要求有一位家屬在一旁全程陪同,。

我所在的樂家介護的助浴師，一般在旺季（夏季）大約每天要服務10位老人左右,，不休息,，基本上每個月能有萬元的收入。

我們的上崗人員也都是要經過培訓,，持有人社部門頒發(fā)的養(yǎng)老護理員職業(yè)資格證書,。助浴師這一行以女性為主，且40歲左右的居多,，但近兩年,，也有一批像我這樣的95后入行。

我之前在養(yǎng)老院工作,，但發(fā)現(xiàn)在更多人心中,，送老人去養(yǎng)老院會被認為是不孝順的表現(xiàn),，更多人選擇居家養(yǎng)老。2019年,，上門助浴這個項目從日本傳入國內,，行業(yè)發(fā)展至今還不夠成熟，整個行業(yè)的責任界定和助浴師人身保障機制也不夠健全,。

目前,，這個行業(yè)在三四線城市還沒完全發(fā)展起來，大多數(shù)人還沒聽說過“上門助浴”,，但在一二線城市,，需求量更大、復購率更高,、機構定價也更高,。我很看好這個行業(yè)的前景，并會繼續(xù)堅持,。

給老人喂飯擦身,，

我是這家養(yǎng)老院里唯一一個00后。護理剛畢業(yè)的我,，為了找一份離家近的工作,，選擇在這家養(yǎng)老院當護理員。

當我的同齡人都在談戀愛,、學穿搭,、去探店的時候，我每天要做的是服務七八十歲的老人,，幫他們發(fā)藥,、發(fā)餐、清潔,、翻身,。

我們養(yǎng)老院目前有30多位老人，其中不少是失智失能老人,，有10個護理員,，實行工作24小時、休息24小時的輪班制,，相當于一個人服務6個老人,。

照顧老人是一件臟活累活。

說它累,，是因為老人們需要上下床時,，失能老人的全部重量都會壓在護理員身上，護理員的腰肌都有不同程度的勞損,。這不僅是體力活,，更是一個技巧活,。老人皮膚非常脆弱，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去翻一次身,，長時間不翻身皮膚就會有紅色的印子,，很容易壓破。

說它臟,，是因為有些老人的尿袋滿了就得換,，他們上廁所要手動幫助他們按摩肚子和摳便，便后還要清洗干凈,，否則可能會引發(fā)濕疹或褥瘡,。

有些老人脾氣不小，有時候頭腦不清醒時會抓人撓人,，清醒后或許他們已經不記得這件事,。

每次白班忙完，夜班更是難熬,，需要不停巡視,，也需要時刻打起精神，謹防突發(fā)情況,。而夜里,，也偶爾會有老人去世。

這種情況下,，需要及時呼叫醫(yī)生護士,。作為一個護理員，我盡量不讓自己太難過,，因為我了解他的身體,，知道他的各項機能在逐漸惡化，保持很度的理性可能是我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,。

偶爾我也會質疑自己，原本我的人生才剛開始,，怎么現(xiàn)在每天面對的都是老人生命的枯萎和時間的流逝,？時常覺得很壓抑，感覺我的沖勁都給磨沒了,，尤其是想到以后我爸媽和我自己,，可能也會有面對老去的。

很多年輕人吃不了苦,，父母不支持,，工資還低，一個月3500元,，這也導致護理員的流動性很大,，很多學這個的學生,，畢業(yè)后選擇轉行。

如果年輕人能吃得了這份苦,，好好干,，晉升的機會還是挺多的，年輕的管理層也很多,。我們院年初來了一個年輕女生,，現(xiàn)在已經升成領班了。

成為管理層之前,，一定要從基層（端屎端尿,、喂飯喂藥）做起，如果不積累這些經驗,，去病房檢查的時候都看不明白,。比如老人的嘴唇干了，有經驗的人一下就能看出來這是幾個小時沒進水了,。

到目前為止,，我并不后悔選擇這個。一線護理員的責任非常重,，我還年輕,，會繼續(xù)鍛煉自己的心理素質和工作能力。

適老化改造很有必要,，但實際需求不多

絕大部分時間,，老年人只能待在家里。但如何讓老人有尊嚴地,、舒適地,、便捷地在自己的房子里度過老年時光，是一個被很多人忽略的問題,。

房屋的適老化改造在近兩年備受關注,。一些年輕人也開始未雨綢繆，提前打造出適合爸媽年老后居住的房子,，這兩年,，我就接過好幾個這樣的需求。

改造好套房子的時候,，我花費很多時間做了大量功課,，考察身邊老人的生活習慣，也在我很喜歡的《夢想改造家》節(jié)目里找了不少靈感,。下來,，給老人改造房屋，有太多細節(jié)需要注意,。

老人為了省電不太愛開燈,，但他們的眼睛在昏暗光線下又看不清,，要多加暖色不刺眼的感應燈和起夜燈。

針對需要用輪椅的老人,，洗菜池及洗手臺等地方,，都要預留輪椅的進深。門洞寬度也會按照輪椅的寬度進行改造,，保證每個房間有足夠的輪椅回轉空間,。

考慮到老人可能腿腳不便，在家具的選取上,，盡量選硬一些且?guī)в蟹鍪值囊巫踊蛏嘲l(fā),，太軟會凹陷不容易起身。衛(wèi)生間也要增加扶手,、折疊淋浴坐凳,、防滑墊防滑瓷磚等設施。

更重要的是智能化系統(tǒng),，屋內安裝24小時監(jiān)控,，方便兒女不在家的時候查看他們的動態(tài)；燃氣泄露預警系統(tǒng),，不但要有聲音,，更要有閃光，防止聽力不好的老人家聽不到,。

適老化改造正在得到重視,。全國多地政府也為接受適老化改造服務的居民提供資金補助，一批服務于政府的適老化改造公司也應運而生,。但適老化改造項目想從政府項目轉向個人定制化項目,，并不容易。

有些老人本身對居住環(huán)境要求不太高,，如果自己裝房子,，會找自己家附近的裝修隊，四白落地（指四面都是白墻）就行,，覺得沒必要改造,。加上對設計師信任度不夠，總覺得“設計費+優(yōu)質材料費+監(jiān)控系統(tǒng)”一套下來,，改造成本比普通房子至少高20%，性價比不高,，我們設計師解釋的成本也很高,。

如果專門接這樣的單子，可能就會面臨養(yǎng)不活自己的情況,。我觀察到,，在一些年輕人居多的社交渠道,，已經開始出現(xiàn)不少科普適老化改造的內容，試圖打動年輕人,。我更希望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能注意到,，并且重視父母年老后的居住需求，給他們一個幸福的晚年,。